- 法制日报：行政垄断让学术腐败难防
又是一年研究生毕业论文开题时，君不见，学生写字忙，拼凑、替写样样能。又是一年职称评审时，君不见，老师找文忙，假冒伪劣齐上阵。
学术打假已经十余年，学术造假却进入更高的发展阶段。早年，学校里寻枪手找替写，人托人，效率低，耗时长，风险大。今日，借助网络，论文造假规范运作，谷歌或者百度搜索，“代写论文”、“代发论文”有二十几万个网页，各种代写、代发论文网站，一副诚实劳动、本分经营的样子，自诩开张以来若干年一直为客户着想，毕业论文、职称论文不在话下，从定题目、交定金、看样文，再修改到发表成功，网上操作，快捷保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不少论文造假网站堂而皇之设有“学术腐败”、“论文造假”问题专栏，列有若干探讨这一问题的学术文章！
这论文造假还只是学术腐败的最浅现象。君不见，又是一年研究生考试报名时，官员拜师忙，纷纷进校镀金光；又是一年应对评估时，学校贴金忙，档案、成果都现造；又是一年课题申报时，问候往来起波澜，彼此关照情谊深。君不见，学术失范、学术不端、学术腐败，年年吵，年年热，年年照旧。从学生到老师，从学校到管理部门，从圈内到圈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见怪不怪。
以上所列只是冰山一角，学术腐败的表现形式各种各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术腐败原因很复杂，既有经济原因和社会原因，高校学位成为稀缺资源，权力、金钱与知识进行交易，“仕而优则学”，也有体制机制问题，学术评价、毕业生考核和高校管理评估等机制缺陷明显。然而，最根本的是由上及下的集权式行政管理模式出了问题。改革开放三十年，各个领域都已逐渐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高校和学术机构却仍为政府垄断，行政管理部门大权在握。行政管理部门与高校和研究机构的关系，是中国传统家长与孩子的关系。家长对孩子大包大揽，不愿撒手，孩子也懒筋软骨，啃老不自立。高校的资金支持、人事任免、审查评估监督，统统为教育上级主管部门所集权，由此形成行政学术和教育界的官场现象，高校和研究机构管理严重“行政化”，大家的眼睛都向上看，也造成扭曲的学术评价、毕业生考核和高校管理评估等机制。
6月，辽宁大学副校长陆杰荣涉嫌抄袭道歉，云南中医学院院长李庆生涉嫌抄袭一事有结论，湖北最年轻市长周森锋被曝硕士论文涉嫌抄袭；7月，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贾士秋被认定在高级职称评定中学术造假、提供虚假材料；之后，西南交大副校长黄庆的博士学位论文抄袭事实成立，广州体育学院现任院长许永刚博士论文被曝涉嫌抄袭……学术失范、学术不端、学术腐败问题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人们的心理防线，人们也不停地追问行政管理部门在多年的学术不端和学术腐败问题中为何没能充分发挥作用？正如宋惠昌教授在《学习时报》发表的《从破除学术潜规则着手根治学术腐败》中所言，“‘学术潜规则’之所以能够使由它支配的所谓学术活动成为一种特殊的‘利益驱动机制’，根本的社会原因在于有一个它所赖以生存的学术管理体制”。一方面，政府垄断教育资源，评估指标和衡量标准掌握在行政管理部门手中，行政机关的审查、评估、监督乃至奖励等权力很容易就成为市场可置换的资源，行政机关本身也成为学术不端和学术腐败的主体之一，让参与者改革自己，无法行通。另一方面，即便行政机关对学术不端和学术腐败问题实行“零容忍”，在集权式自上而下的行政管理方式中，行政机关要做到对大范围的学术不端和学术腐败问题进行监督，并逐一予以纠正、惩罚也是不可能的。更为严重的是，集权式行政管理模式下，公办高校趾高气昂、错不纠错，民办高校作为点缀、聊胜于无，无法形成正常的竞争环境，高校和研究机构独立、自治、自制的本质丧失，荣辱与共、可自我批评和监督的“学术共同体”没有生长空间，权钱交易屡见不鲜，各种假冒伪劣的学生、学者轻易混迹其中，论文造假也就更是小菜一碟。
三十年改革开放，国企推向市场，民营经济逐渐壮大，假冒伪劣问题虽然存在，但是市场日益规范，一批批远见卓识的企业正从乱局中胜出，优秀的企业和优秀的企业家也逐渐成为市场的主力。学界和教育界的问题，最终也还是要靠破除集权式行政管理模式来解决。首先，应当在公立高校和学术机构之外，存在多元的办学主体，逐渐形成健康、积极的竞争环境，政府做好裁判员的角色，对不同的主体进行公正、公平的管理和监督。在此基础上，促进培养具有良知的学术共同体，充分保障民主、自由的研究氛围，形成正常合理的学术评价机制。高校和研究机构的学术委员会在学术和专业问题上具有决策权，对本校和本机构的学术不端现象进行调查、裁判，而更大范围的学术共同体能驱逐虚假、劣质的学术成果和低劣学者。最后，媒体的监督不可或缺，传统媒体和网络结合起来，昭告天下，让学术不端和学术腐败现象人人喊打，无藏身之处。惟有如此，学界和教育界良币行天下、劣币无市场的局面才能在不远的将来实现。(王静 作者为国家行政学院法学部讲师、法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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